第一百三十章 不悔

也要用尽全身力气的活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的容易。”陈天寿笑了笑，觉得云馨说的太理想化了。看着忽然又黑了的视线榧．冲着她眨了眨眼睛，挥了挥手在他面前，“你瞧，就像是－样，我的眼前忽然又黑了。”

    云馨没想到他的症状竟然有这么严重，看着他满脸绝望却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，紧紧抿着的嘴唇却没有垮下来。

    仔细望着他，一遍遍描摹着他的样子，打算就这样把他刻在心底，但是眼中的光芒闪了闪，却又燃烧的更加炙热了，最后终于开口。“我跟你说个故事吧。”

    “从前，有个灰姑娘，她妈妈去世了，爸爸娶了继母，还带来了一个妹妹。灰姑娘的后母很坏，但是她却长了一副好人脸，灰姑娘还以为她是妈妈派下来看护自己的天使，所以非常信赖爱戴她，把她当做亲生母亲一样尊敬。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，灰姑娘却觉得周围的人都好像变了，曾经容忍爱戴他的父亲嫌弃的看着她，那些正直热情的朋友们都疏远了她她很寂寞，也很孤单，开始被引诱着去做了很多不正当的事情，用纸醉金迷的生活填补着自己的空虚。她受到了很多伤害，被欺骗，被误解，被强暴被赶出家门，最后还被当成了疯子，关进了精神病院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，听起来很耳熟，却又一点都不耳熟。”陈天寿听着听着，脸上轻松的表情没有了，他握着云馨的手，有些迟疑的说。

    “就在灰姑娘最绝望的时候继母出现了，她告诉灰姑娘，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。灰姑娘一直生活在谎言中她真正的朋友都是被继母驱逐的，她的父亲比她想象中的更要讨厌她，她所有受到的一切灾难都是继母安排的，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了……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想到那段在记忆深处最绝望的日子，云馨抖了一下，却更加的坚定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其实，比起伤害来，最痛苦的是绝望。灰姑娘知道继母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一切，不是为了炫耀，而是为了抽走她世界的最后一块板让她自杀。她被人当做疯子关进了治疗室，四周都是令人绝望的白色，墙壁地板都包了棉花，她在里面翻滚着，一遍遍拿头往墙上撞的时候，脑袋里响着的字眼都是疯子疯子疯子……没有人喜欢你没有人期待你，所有的人都当你是傻瓜，所有的人都觉得你死了会比活着更有价值……这些话一直在脑袋里循环播放，她几乎都想咬舌自尽了…………”云馨说着说着，松开了握着陈天寿的手，不想让他感觉到自己的颤抖。

    “如果不是了解你的一切，我会以为，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。”陈天寿沉默了一下说道。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云馨自嘲的勾了勾唇角，“我们还是来说说那个愚蠢的灰姑娘的事情吧。她一辈子一事无成，被人当酒囊饭袋一样的豢养，当猪一样的欺骗，按道理来说，最应该有的结果是哭泣着绝望而死，但是，”

    “她的一生，大概也有这个闪光点可以夸奖一下吧。”云馨笑了笑，然后继续说道，“但是她没有寻死，不管继母和妹妹每次在无人的时候用怎么样的语言刺激她，侮辱她，她疯狂过，绝望过，但是始终没有自己去寻死。”

    “她舍不得死。因为她常常想，我的人生这么悲惨，如果我再死了的话，那不是会画上一个愚蠢的句号，成为一个被所有人嘲笑的可怜虫？只是想想，就会很不甘心，所以她痛苦时宁可拿头去撞墙，也不如很多人所愿的时候去咬自己的舌头。”

    “她在精神病院里，身边都是疯子，每天有各种离奇的死亡，她越是看着，便越是告诫着自己不能跟这些人一样画上句点。越不是不受期待的人生，便越应该有着自己的色彩，哪怕希望接近于零，她也要拼一把。”

    “就当我是疯子吧，我有我自己的疯法。她看书，学习，倾听各种人的呓语，在疯人院学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，如何表演，如何说话，如何潜逃，如何追踪，如何开锁……她没有纠结自己是疯子还是正常人，她只是想着，就算为了恶心那些想让我死的人，我也要顽强的活着，哪怕活的如此的可怜，可悲。”

    轻轻的摸着陈天寿的头，云馨惨惨的一笑，却竟然也有几分灿烂的样子，“也许有人觉得这个灰姑娘太不体面，可是我却要说，我很欣赏她的态度。”

    “不到最后一秒，都谈不上是绝境。”云馨好看的翘起了唇。

    “那最后呢？”陈天寿的语气中，有着几分期待，几分紧张。

    “最后，”云馨扬了扬眉，“她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还是死了？”就像是陡然扬起的期望忽然被人拍飞，陈天寿愣在了那里。

    “但却不是自杀。”云馨不在卖关子，缓缓的说道，“后来她学的东西越多，脑子就越清醒，她开始知道原来自己真的没有疯，这一切只是后母施加给她的心理暗示而已，于是她开始计划逃脱疯人院，最后，她成功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她为什么会死？”陈天寿指出这个故事的不合理并且樱问，“而且，她的王子呢？”

    “dt子？”云馨愣了愣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所有的故事里头不管是白雪公主还是灰姑娘，她们都有一个王子的。”陈天寿难得的把智商降低到听童话故事的境界里，然后认真的跟云馨辩解道。

    “哦，我都把这个忘记了。是有王子的，可是，王子不一定能拯救灰姑娘的啊。”云馨笑了笑，仿佛这真的只是个故事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因为没有人可以帮到你，除了你自己。别人可以给你提供钱，提供物，可是你的心的坚硬度只有自己锤炼的出来。”云馨指了指自己的胸口，“灰姑娘也是最后才懂得这个道理的，因为起初，她越依赖王子，便会受到的伤害越大越是期待，便越是失望。

    “那是因为那个王子太没用了。”陈天寿毫不留情的吐槽道。

    “或许吧。王子总是太善良，太软弱结果，便容易被人左右，他以为的保护却是伤害灰姑娘最深的利刃。”云馨笑了笑，想起那个已经沦为路人的男猪脚，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见对于很多东西已经不介怀了。

    “灰姑娘的妹妹也喜欢王子，当然，谈不上多爱那个人，她大约喜欢的是王子那个头衔吧，不过这并不排斥她抢了姐姐的王子，把他变成自己的。灰姑娘从牢笼里出来之后听到这个消息，便想去一探究竟，所以她便潜入了自己的家，然后，被妹妹推下了楼。”想到那刺目的血红和灵魂都要撕裂的痛苦，云馨几乎无法自控。

    “天这是谋杀！”陈天寿惊得几乎要做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只是个故事。”坐在那身边的云馨将目光投向窗外，热闹的都审夜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，那段苦难已经成为另一个时空的故◆。

    “她那么努力，最后却还是得到了一样的结局，这值得吗？”陈天寿怏怏的说道，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“一样吗？”云馨想了想，笑着摇摇头，“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生命，只是因为不可抗拒力而不得不离开了那个世界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有区别吗？”陈天寿不以为然的问，“她只是多受了很多很多倍的痛苦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有区别。如果一开始就死掉的话，那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，别人说起来只会讲到，喂，你听过那个灰姑娘吗，就是那个酒囊饭袋，最后堕落到吸药过多成为精神病的那个败家子。”云馨想了想说道，“可是坚持下来，一切都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“她在别人眼里，还是个疯子。”陈天寿有些迷惑，“还是个从精神病院逃跑的疯子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她在走之前，留下了一封信，把后母这么多年来对她做的事情都一一详述了，有的有人证，有的有物证，仔仔细细，清清楚楚，就算别人怀疑这封信的可靠性，只要去照着验证，一切都真相大白。”云馨望着窗外，想起当初自己一件件回忆，一件件找证据，在出发前写下那封绝命书的情景，眉间有着一种平静，“她的王子已经成了别人的，但所幸她还有着守护她的骑士，她虽然意外死亡，但是她相信她的骑士一定会凭着她留的线索走下去，替她平反的。”

    “她很坚强。”到这里陈天寿不得不敬佩了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可是一开始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走那么远的，她本来的想法只是不轻易放弃而已。”云馨笑着说道，“所以坚持下去，总有奇迹发生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如果没有呢？”陈天寿迟疑的说，“坚持下去，或许到头来什么都没改变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什么都没改变的，至少，你自己变了。”云馨戳戳他的胸口，“这里，变得更坚强更勇敢的了。”

    “而且，不坚持的话一定没有可能，可是坚持的话，总有希望。”云馨望着陈天寿，“我不后悔遇见你，不后悔你给我带来的伤心和难过，可是我更希望，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，做一辈子的好朋友。等我白发苍苍的时候，我们还可以一起坐着喝喝茶，聊聊我们的家人，聊聊我们的青春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对你想要的不仅仅是怀念，更多的是陪伴。”云馨望陈天寿，眼中有泪光闪过，“下辈子啊以后啊之类的话我一直很讨厌听到，我只希望我们一直拥有当下这个词。我希望我可以拉着你的手说，这个是对我很重要的人，而不是指着你的照片对孩子们说，这个叔叔是妈妈的好朋友。”

    “你，”云馨这么直接直白的表示，陈天寿坐在那里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。

    云馨知道他在思考，要决定一件事情，改变一个观念，在别人看起来无比简单，似乎只是转瞬间的事情，可是对于当事人来说，那几乎等于挑战自己原本的世界观。

    她等他想明白。她不急。

    “今天有人来过吗？”看着他的情绪比刚才稳定多了，云馨坐在他身边状似无意的问道。

    “走跟我来。”云馨见状，忽然灵机一动的想到了一个地方，当下催促他起来“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去哪里？”陈天寿刚下床就一个趔趄，差点跌在云馨身上。

    “一个值得一去的地方。”云馨粲然一笑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，“我拉着你，就算是看不到也没关系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握着手心的那温度，陈天寿迟疑了一下，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个笑容。

    “好亮！”陡然打开门，外面走廊的强光射进来，陈天寿在黑暗中呆久了的眼睛显然还不能适应这种亮度，下意识的就拿手臂挡住了脸。

    “适应了就好。”云馨站在那里等眼睛适应了之后，才牵着陈天寿的手的手往外走。

    “我穿着这样没问题？”陈天寿看了看自己的病号服和拖鞋，提醒着云馨。

    没关系，跟着我走吧。

    你看看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存在的。云馨张开了双手，她的背后是整个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，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，以及，络绎不绝的患者们。

    这只是生意。陈天寿有些苦涩的说道。

    才不是呢。云馨连连摇头，拉着他靠着墙脚站着，然后看着那推着病床呼啸而过的医生和护士，“这里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，是因为这生意有利可图，可是它存在的最初理由，却只是为了给你治病。”

    如果没有你，那便没有这所医院，没有这所医院里配备的各种最高新精的设备和高素质的医疗人员，而没有这些，那些在这里被救活，在这里痊愈的患者可能早就过世了。

    “我，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。”陈天寿目瞪口呆的看着云馨的发散逻辑，吃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“别人是我不杀伯仁，伯仁却因我而死，这个可算得上是我不救伯仁，伯仁却因我而生了。”云馨笑了笑，眯着眼睛看着大厅中央的水晶灯，“其实延仲开来，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病，你们的家族不会展开这项研究，如果不因为这项研究，就不会有这方面的发现，不会有那么新药，而那些被这些药救了的人，就要受着病痛折磨而死。而若没有了那些药，你的家族不会有今天的兴盛，没有他们的兴盛，不会有那么多的工厂建起来，那些在这里工作的人们，也不会”

    许多人因你而受益，你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无足轻重。”云馨总结的说道。

    得了，按照你这种说法的话，几乎都万物因我而生了。陈天寿终于露出了一个虚弱的，但却真正放松的笑容。

    算不上万物，但是，许多事的确是因为你而改变。

    不管你是选择保守治疗还是手术，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，只要，你不是最先放弃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如果最后这一切都改变不了结果呢？

    那你最后的日子，还是我陪你一起过的，这有什么损失吗？

    没有。陈天寿笑了，对云馨伸出手，“那我们就这样约定吧？”

    “好，就这样约定！”云馨伸出手和陈天寿重重的一击掌，“说好了，我们一起坚持到最后，绝对不放弃。”

    “绝对不放弃。”陈天寿对她点了点头，虽然只是灯光的作用，可是他笑容仍然比刚才明媚了数百倍。